简介
现存的《燕行录》中,著名作品有洪大容《湛轩燕记》、李德懋《入燕记》、李宜显《庚子燕行杂识》和朴趾源《热河日记》等。韩国东国大学出版的《燕行录全集》与中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的《燕行录全编》较为全面的收录和整理了各类《燕行录》作品。
《燕行录》中的记载对官修史书进行了补充和佐证,让读者和研究者可以从另一角度了解当时中国的政治、经济、文化和社会图景。针对《燕行录》的研究在二十世纪中叶始于韩国,1992年中韩建交后,相关研究在中国也取得了大量成果。
书名
“朝天”与“燕行”
“燕行录”在现代汉语中是“往来北京的记录”之意,也是朝鲜使臣写作的相关文献的通称。事实上,该名称的使用主要始于清代,在明代这些记录常以“朝天录”命名,这源于朝鲜使臣对明朝的眷念之情和广泛的文化认同。
明清易代之后,朝鲜士人认为清朝统治阶层是外来者,他们建立的政权不配再被称作“天朝”,故多以地理方位为核心,将自己的使行记录命名为“燕行录”。 由于“燕行录”这一名称在相关作品中最为常见,其本身未带有明显的感情色彩,也能准确表达出朝鲜使臣写作的初衷,该名称已成为对朝鲜高丽、李氏王朝使臣中国使行见闻录的通称。
其他名称
除“朝天”与“燕行”外,在现存的一千余种《燕行录》中还出现了其他名称,常见的定名方式有以出使目的地或途经地命名(如申忠一《建州见闻录》、朴趾源《热河日记》)和以使行方向命名(如黄中允《西征日记》、洪奭周《北行录》),另外还有寓意乘船出行的《乘槎录》和《燕槎录》(“槎”本指木筏),以及因被迫前往朝拜外来统治者而表达屈辱之意的《饮冰录》和《含忍录》等。
作者
《燕行录》的作者来自远赴中国的朝鲜使团,其中的重要成员包括正使、副使和书状官(相当于现代使团的秘书长),他们被称为“三使”或“正官”,是《燕行录》的主要作者。另外使团中还有随行的达官显贵和著名学者,如洪大容和朴趾源等,他们以到中国考察的态度记录沿途见闻,其作品也具有极高的阅读和研究价值。 据北京大学教授漆永祥等学者考证,流传于世的一千余种《燕行录》中,共有740余位作者。
已知可见最早的“燕行录”是高丽朝高宗二年(金宣宗贞祐三年,即1215年)陈澕出使金朝时所撰写的诗歌二首,最晚的是朝鲜高宗三十一年(清光绪二十年,即1894年)使臣金东浩撰写的《甲午燕行录》。 《燕行录》的作者群体庞大、创作时间跨度长,流传下来的一千余种作品涉及公元13-20世纪初总近700年的中韩交流史,以及当时以朝鲜使臣为主的作者群体对沿途见闻的记录和研究。
成书
《燕行录》作为朝鲜使臣的随行记录,取材均源于使臣出使来回路程,以及在目的地停留期间的见闻。

朝鲜使臣的赴京路线相对固定,一般都是自汉城(今韩国首尔市)出发,途经松京(今朝鲜开城特级市)、平壤等城市,之后渡过鸭绿江进入中国境内,一路向南经过辽东(今辽宁省)出山海关,再经丰润(今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区)、通州(今北京市通州区)等地进入北京,从汉城至北京单程需要两个月左右,往返路程加上在北京逗留的时间总共需要五至六个月。
以朝鲜英祖八年(清雍正十年,即1732年)七月出发的进贺、谢恩使团书状官韩德厚的记述为例,可将朝鲜使团由汉城至北京的使行路线和大致行程摘要如下:
日期 | 路程 | 主要止宿点 | 主要活动 |
七月二十八日至九月七日 | 汉城至鸭绿江畔 | 坡州(今韩国京畿道坡州市)、松京、义州(今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平安北道义州郡) | 赴宴、观景 |
九月七日至九月九日 | 鸭绿江至中朝国界线 | 九连城(位于今辽宁省丹东市振安区) | 检查人马数量、进贡物品;书写汇报文书 |
九月九日至九月十七日 | 中朝国界线至盛京(今辽宁省沈阳市) | 通远堡(今辽宁省凤城市老堡村)、辽东 | 观察中国民众生活环境;与中国民众口头交流或笔谈 |
九月十七日至九月二十八日 | 盛京至山海关 | 盛京、白旗堡(位于今辽宁新民市东南红旗乡)、小黑山(位于今辽宁省大连市金州区石河街道) | 观景 |
九月二十八日至十月初七日 | 山海关至北京 | 丰润、蓟州城(今天津市蓟州区)、通州 | 观景 |
《燕行录》作者们的取材多来源于中国民间,即使是逗留北京期间也基本无法接触到朝廷的机要信息,故其所见所闻的内容,尤其是和当时中国政治形势相关的记录,无法确认是否完全属实,因此在阅读中也需要注意对相关内容加以甄别和取舍。
内容
《燕行录》中除了路程信息,还包括了东亚地区政治、经历、社会、文化、学术等多个领域的庞大历史信息。朝鲜使臣以“公人”身份与中国官员、学者以及在中国的西方传教士接触,还在路途中游览书肆和名胜古迹,并将相关重要内容记录下来,用于回国后向王廷汇报。这些资料多用汉文书写,也有一些为朝鲜文书写。
从创作体裁来看,《燕行录》中包括日记、奏折、状启、书信、诗歌、杂记、路程记、地图等,其中既有单一体裁,也有各种形式混合者,无固定格式,且各类作品长短不一,字数不定,如明初朝鲜使臣权近所作《奉使录》仅几千字,而清乾隆年间使臣朴趾源的《热河日记》则有二三十万字之巨。 虽然大量《燕行录》作品看似内容丰富,但由于出使路线固定,使臣们的见闻经历也有大量的重叠之处,在写作内容上难免有重复,甚至是抄袭之嫌,这给阅读和相关研究均带来了一定难度。
相关研究
针对《燕行录》的研究最早始于1960年韩国学者金升七发表的《燕行小考》,而且20世纪中叶以来,中、韩两国学者在这一领域均取得了较多成果。
韩国学界
1960年,韩国学者金升七发表的《燕行小考》一文首开《燕行录》研究之先河,文章涉及使团出使路线和人员构成,还讨论了使行中的经济贸易和文化交流等问题,为后来的研究奠定了基石。 之后韩国学界的研究集中于《燕行录》相关专题研究和个别单部《燕行录》研究,主要成果包括黄元九于1976年发表的《<燕行录选集>题解》,金泰俊于1985年发表的《湛轩燕记和乙丙燕行录的比较研究——以汉诗的翻译为中心》,李慧淳于1988年发表的《李德懋的<入燕记>小考》,以及林基中教授在整理出版《燕行录全集》的过程中完成的《燕行歌与燕行录研究》等,均为《燕行录》研究提供了基础思路和方法。
中国学界
中国学者对《燕行录》的研究始于1967年台湾省学者张存武撰写的文章《介绍一部中韩关系新史料——<燕行录选集>》,此后直到改革开放前,中国大陆地区的相关研究多集中在朴趾源所作的《热河日记》上。
1992年中韩建交后,《燕行录》开始得到中国学界的普遍关注,研究涉及《燕行录》作品的整理与考订、《燕行录》的史料价值,以及《燕行录》中记载的中国实况等多个方面,内容与中朝关系史、历史文献学、历史地理学和比较文学等学科均有交叉,主要成果包括陈尚胜主编的书籍《朝鲜王朝(1392-1910)对华观的演变:<朝天录>和<燕行录>初探》,漆永祥发表的文章《关于“燕行录”整理与研究诸问题之我见》,王政尧发表的文章《18世纪朝鲜“利用厚生”学说与清代中国——<热河日记>研究之一》,杨雨蕾发表的博士论文《十六至十九世纪初中韩文化交流研究——以朝鲜赴京使臣为中心》,以及徐东日主编的书籍《朝鲜朝使臣眼中的中国形象——以<燕行录><朝天录>为中心》等。
影响
补充官修史书
《燕行录》为后人留下了大量的原始资料,这些资料中涉及许多中国明清时期和朝鲜高丽、李氏王朝时期官修史书未记载的内容,如1547年赴京的使臣赵宪在《朝天日记》中记载了晚明时吏治腐败的情况,在他的记述中,辽东的地方官员不仅公然向朝鲜使臣索要礼物,甚至直接向他挑明道:“今之为官者,宁有不要钱者乎?”

由类似的记录出发,读者和研究者可以进一步窥见当时中、朝两国的政治情况,甚至包括历代皇帝和达官显贵的外在形象、为政手段等。例如,清雍正七年(1729年)出使的朝鲜使臣金顺协所在的使团受到了雍正帝的召见,他写作的《燕行录》中留下了这样的记载:“望见雍正摄貂裘,带豹帽,项垂念珠,据交椅而坐其间,才三间云矣。举首瞻仰,虽不得仔细看,而颜貌丰硕而极其端雅,但声音强亮异常矣。” 在召见使臣的过程中,雍正帝询问朝鲜国王是否安好及朝鲜国内年事如何,赐茶后又询问“有所欲言乎”,使臣表达感激之意后雍正帝说:“国王安好朕亦安好,朕甚欢喜,尔归以朕候问之意言于国王为可。” 雍正帝在召见使团时的表现是当时清廷优待朝鲜使臣的明证,这些记录不仅补充了官修史书的记载,最终也可与中国、朝鲜的各类史料相互印证,成为中国古代史、朝鲜王朝史、中朝关系史等研究方向的重要资料。
呈现社会图景
《燕行录》有别于正式公文,作为使臣的随行记录对沿途见闻进行了详细的记录和描绘,“宛然一部画图,使人览卷默想”,其中既包含沿途风物和住宿之地的体验,还包括使臣们在途中得知的传闻和信息,以及在北京进行朝贡时的情况,展现了出使途中,尤其是自渡过鸭绿江至抵达北京的这段路程,和在北京逗留期间的实况。
在如此漫长的旅程中,朝鲜使臣们充分接触到了当时的中国社会,并在《燕行录》中留下了很多相关记载,如清雍正七年(1729年)使臣金顺协路过清朝陪都盛京时写下“左右市肆,其架屋之绝妙宏壮,难皆称之,而廛房(指城邑百姓的住房)所在,货物可谓壮矣”的称赞。 清雍正十年(1732年)出使的赵最寿也在《壬子燕行日记》中记载:“(辽东地区)市肆环亘数里,左右市阁宏敞明丽,锦缎绫罗之属,其他诸货颓积炫煌。诸铺各扬高竿表其铺名,不可尽数。”这些沿途见闻让读者真切地领略到了当时中国的社会图景。
启发燕行录学
“燕行录学”即研究《燕行录》及相关问题的学问,具体包括《燕行录》的称名与概念、创作与编纂、整理与数据库建设、史料价值及相关研究方法等。 随着《燕行录》文献在中国、韩国的整理和出版,以及相关研究成果的不断问世,中国学者邱瑞中自二十一世纪初就开始呼吁建立“燕行录学”,并认为“燕行录学”应该成为二十一世纪世界历史学的新标志。 无独有偶,韩国学术界在编纂《“燕行录”研究丛书》时,也曾提出过构建“燕行录学”的倡议。
根据中国学者邱瑞中、漆永祥等人的研究和考察,构建“燕行录学”的条件已经成熟,并且十分迫切与必要,故应以已有的相关研究成果为基础,构建专门学科、设立研究学会,以聚集同仁、扩大影响,进一步做出创新型的研究成果。 2021年9月,漆永祥编写的《燕行录千种解题》85卷本出版,被认为是“燕行录学”成熟的标志。
版本与出版
因《燕行录》作者群体庞大,作品来源复杂,各版本的流传路径和具体信息还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。在韩国东国大学出版的《燕行录全集》中,所收书籍均未标明版本和属地,读者和研究者只能从影印版式、书写行款、书题等信息按图索骥,且其中所收作品也不乏作者手抄本、稿本等世藏孤本,虽价值较高,但版本来源更加难以考证,这给读者和研究者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与困惑。
对各类《燕行录》作品的整理与出版工作始于1960年,首个成果为韩国成均馆大学大东文化研究院出版的《燕行录选集》2册。1978年,中国台湾省台北珪庭出版有限公司在《中韩关系史料辑要》中收录了明代《朝天录》36种。进入二十一世纪后,韩国东国大学林基中教授主持整理出版的《燕行录全集》100卷、《燕行录全集续集》50卷和《燕行录全集日本所藏编》3卷,以及中国广西师范大学弘华文主编的《燕行录全编》是收集相关著作较为全面、丰富的大型丛书。
注释
[a]中国五代十国时期至明洪武二十五年,即918-1392年
[b]明洪武二十五年至清末宣统二年,即1392-1910年
[c]“燕京”即北京的古称
[d]即“行饮冰雪”和“包羞忍辱”之意
[e]一般指使臣发回朝鲜的秘密报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