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问剑：在喧闹的江湖里为自己筑一间静处的小屋

       喧闹的江湖里，

       为自己筑一间静处的小屋。

       踏入江湖以来，我就是一个不甘寂寞的人，无论何时何地，都喜欢呼朋喊友三五成群，或高谈阔论、指点江山，或推杯换盏、醉生梦死，痛快着自己的个性，自由着自己的选择。这几十年，我似乎“漠视”着自己家人的感受。在他们看来，“热闹”，无疑已经一直是我身上的“恶习”，难以忍受却无何奈何着。这一点，我是这一两年才“自我觉醒”出来的——我都有点开始讨厌自己的“状态”了，很难想像得出自己在周遭人群里是有多么不受欢迎!

       我原本是一个喜好热闹的人，今天却反感起“热闹”，多少有些说不通。原因就是，我发现热闹过了头，就是一种喧闹，让人难以接受的是，自己甚至就是制造喧闹的源头之一。每次出国，走在街头，或者在咖啡厅静坐，发现旁边大声喧哗吵闹的，往往就是国人和国人的孩子们，或者干脆就是我们自己。以前不觉得，也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反而变得“耳聪”了，对那些刺耳不谐的高分贝敏感起来，我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，是多么反感那份嘈杂，多么渴望那份安静。

       我有一个朋友，是一个双料博士，旅居美国多年。我一直很好奇，为什么不回国发展?直到有一天在美国加州他的家里，我当面问了他这个问题。他回答我说：“或许在美国的发展机会不多，发展空间也不大，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安静的生活，国内太吵了。”“怎么会呢?”“一回到国内，没日没夜都得考虑如何发展事业，或者升迁，或者赚钱。周围所有的人，都在讨论这个话题，无时无刻。所以，我一回去，就头疼，吃不好，睡不着。”这是几年前的对话，其实当时我似乎就“理解”了他，但我并不接受——发展才是硬道理，改革开放喊了几十年的口号，早已经深入到我的骨髓与灵魂。

       只是，我没有想到，就在这短短几年，我也在发生巨大的变化，从对热闹的崇尚到安静的追求，似乎是“一夜间”发生的。毫无疑问，岁月一定是其中的催化剂之一，虽说“老夫聊发少年狂”，但随着年龄的增长，再多的激情都会沉淀下来。但是，更大的原因，我是觉得这世界热闹到了喧闹的程度，让我们看到更多的，不是美好本身，而是人性的扭曲与丑陋，社会的不公与黑暗。

       这世界热闹到了喧闹的程度，

       让我们看到更多的，

       不是美好本身，

       而是人性的扭曲与丑陋，

       社会的不公与黑暗。

       我记得年少时过春节，我们都渴望听到守岁之后开门迎春的爆竹声，但到了今天，烟花礼炮已经不分时间节点，整个假期到处都是轰隆隆，以致于环境污染、爆炸死人。这下倒好了，越来越多的城市开始禁放烟花，一下子从炮竹轰鸣，变成一片死寂，我们又开始遗憾“少了一份年味”。同样是守着央视看春晚，味道也变了——因为淘宝或微信在节目中的强势植入，全民疯抢那几毛钱的红包，加上自己在大大小小群里，或抢或发，戳得手指头都发麻，还有多少心思在欣赏节目本身?接连好几个春节，我都选择出国度假，躲到国外乡下的小宾馆里呆上几天，就是因为怕喧闹。

       这喧闹已经深入到这个社会的骨髓里去了，

       眼下分贝最高的，

       是创业领域。

       这喧闹已经深入到这个社会的骨髓里去了，眼下分贝最高的，是创业领域。按道理，创业是百死一生，原本是需要理性、冷静和沉着应对的，但这几年在“大众创业、万众创新”这一国家旗号的激励下，中央各部委与各地政府政策红利大放送，大学生、返乡农民工、复员军人、残疾人、家庭妇女等等，浩浩荡荡地加入了双创大军中来，一时间，创业者本身可能都成了“稀缺资源”。如果把全国各地的双创基地、产业园区统计一下，包括科技口、商务口和农口的，空置率肯定会让我们目瞪口呆——我们浪费了多少资源?全国各地的各类双创培训，又有多少落地的?我们动用公器组织的各种培训，又有多少实效?拿我最熟悉的农村电商来说，原来就是一个“小而美”的活，但多少机构与多少人怀揣着“再造一个淘宝”的梦想进入，跑马圈地，疯狂扩张，到头来，又有谁“笑到了最后”?资本砸出一个滴滴，却砸烂了一个“分享经济”——充电宝、单车、农庄、汽车等等，或许每一个细分领域，都能跑出一两个成功案例，但其背后，是疯狂、混乱缺乏逻辑的喧闹，是社会资源的极大浪费。

       在我们“遇山打洞”，“遇河架桥”后，

       很多风景可能再也看不到了，

       “乡愁”里的情景永远消失了。

       究竟是什么让我们这个社会变得如此喧闹不堪?经过几十年的“物质至上、发展为本”，我们进入了一个全民“金钱信仰”时代，人人言必谈发展与机遇，这已经渗透到生产生活的每一个角落。我们的政策导向如此，社会共识如此——我们已经找不到一块安静的地方，到处都是喧闹一片。甚至我们打造所谓“慢生活”的旅游题材本身的目的还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游客。在“弯道取直”、“后发赶超”等等词眼的背后，我们其实可以停下来想想，在我们“遇山打洞”、“遇河架桥”后，很多风景可能再也看不到了，“乡愁”里的情景永远消失了。

       但富人们利用自己的财富与资源，

       不是去研究前沿科技、

       不是去解决社会深层次问题，

       而是持续低水平疯狂“造富”，

       却多少是这个时代的悲哀。

       不能说富人们“为富不仁”，毕竟他们大多数都热衷于公益。但富人们利用自己的财富与资源，不是去研究前沿科技、解决社会深层次问题，而是持续低水平疯狂“造富”，却多少是这个时代的悲哀，为这个社会树立了极坏的榜样，这或多或少也是“喧闹”的源头之一。

       比如说，从阿里开始的“新零售”，演变成AT两大集团对全社会线下零售资源的重构，就是一个突出案例。是的，在资本面前，全中国现有的线下零售实体，几乎是没有实力能够对站队本身说“不”的。但看看阿里、腾讯这些年的“投资生态”，这样做除了巩固自己的资本题材、持续推高自己股价之外，还有多大的价值?

       马云说得好，“解决社会问题才是商业模式”。但今天中国这几家互联网巨头，又把多少财力与精力，投入到参与、主导、推动社会问题的解决?当然，不是指他们没有做，是做得不够好，是做得不够多，他们应该有条件也有能力为这个社会回馈更多。

       我从一开始就承认，自己也是一个喧闹的制造者。这几年，上山下乡为农村电商大江南北地奔波，也制造了不少“动静”出来。回过头看看，三七分吧，三分有效，七分就是在制造“杂音”，或是帮平台唱戏，或是给政府造势，或是为合作伙伴站台，顺大流，说大话，倡导的观点和实践的模式，很多经不起时间与商业本质的考验。

       我改变不了江湖，我相信江湖还会继续嘈杂下去，喧闹已经成了社会的本质之一。但我可以改变自己，古人可以“大隐隐于市”，我也可以为自己筑一间静处的小屋——不为权势和金钱而附庸，做我自己认为是对的事业。

       我就是要站着，还把钱给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