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瀛:一生都在租房的民国秘书长

吴瀛

今天说说一位民国人物的生平。

这位民国人物姓吴，名叫吴瀛，生在清末，长在民国，死在新中国。小时候，他在张之洞创办的湖北方言学堂学英语，毕业后，跑到东北辽阳一所公办学校里当老师。

吴瀛出身于士大夫家庭，他爸爸是张之洞的高级参谋，他舅舅是江苏省的省委书记（总督）。二十多岁那年，他舅舅进京做官，给他打了一封电报：东北那疙瘩太冷了，在那儿干啥呀，跟我来北京工作吧！于是他就去了北京。

刚开始，吴瀛做的是小科员，他工作努力，认真负责，再加上他舅舅的关系在那儿摆着，所以几年后升任“京都市政都办公署坐办”，相当于现在的市政府秘书长。

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，他有老婆也有孩子，他的孩子还不止一个，在北京当官，他却没有房子。

三十大几没房子，不算稀罕，现在北京城里没房子的朋友多了去了，特别是北漂，特别是工薪族，月薪不到一万，买房需要几百万，谁付得起？

可是吴瀛不一样，他是官，他的级别并不算太低，他竟然没有房子，简直令人匪夷所思。要知道，现在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都敢贪上几个亿，都能在北京买上几十套房子，他一个堂堂的市政府秘书长竟然连一所房子都没有，谁信？

我信。

第一，民国时代的国民经济很落后，财政收入很少，没有那么大的富余供官僚贪污，官僚贪得多了，老百姓就饿死了。

第二，民国前期的官场风气还算可以，大军阀敢胡来，一般文职干部绝不敢明目张胆贪污受贿。像曹锟、冯国璋、王占元等人，一边侵吞国库，一边大肆搜刮，每人至少贪到几千万大洋，但是底下的市长、局长和秘书长都老实着呢！据萧志《京官生活回忆》记载：“各部煊赫之佥事，薪俸可供温饱，此外不敢有丝毫之陋规。”佥事相当于处长，“煊赫之佥事”即权力很大的处长，连权力很大的处长都不敢贪污，更别说其他小官僚了，所以吴瀛任职北京市政府秘书长时完全有可能不贪不占。至于说民国官场全面腐败，那是后来的事，指的主要是民国中后期的情形。

第三，当官的没有房在民国其实很常见。

段祺瑞做过“中华民国执政”，官够大吧？一生没有购置房产。国民党北伐时为了舆论需要，曾经宣传段祺瑞用族人段芝贵的名义在天津购置了两套商铺，就算这个传说属实，两套商铺又算什么呢？

萨镇冰将军做过海军部大臣和福建省省长，一辈子只买过一所房，是在北京西城买的，后来他南下就职，随即把这所房子送给了一个买不起房的同学，一分钱都没有要。

蔡元培先生是同盟会元老，当过北大校长，当过教育总长，他老人家也是一生没有产业。我以前不明就里，曾经说蔡元培在上海买过一所房子，后来蔡先生的儿媳妇杨心月女士写信纠正，说那所房子是租的，不是买的。我查证胡适日记，实情确实是这样——抗战前蔡元培过七十大寿，胡适曾经感叹道：“先生为国家、为学术，劳瘁了一生，至今还没有一所房屋，全家租人家的房子住！”其实胡适自己何尝不是如此？胡适在北大教书时是租房，在上海教书时是租房，出任中华民国驻美大使以后仍然没有买过一砖半瓦。

论官职，论名气，吴瀛既比不上胡适和蔡元培，也比不上萨镇冰和段祺瑞，要说他没有房产，我绝对相信。

资料图片：晚年吴瀛与孙辈

吴瀛在北京市政府当秘书长当了很多年，这期间他的儿女不断增多，他总不能让全家老小露宿街头吧？可是民国政府又不搞什么机关大院，又不给大小干部建福利房，更不给他们分房，所以吴瀛就只有租房了。

吴瀛在北京做了二十多年官，先后在以下地段租过房子：东城小草厂、东四四条胡同、班大人胡同、遂安伯胡同、南河沿金钩胡同、南池子葡萄园、景山后太平街。后来他去上海定居，仍然是租房。

吴瀛和吴祖光的合影

最后我们不妨再透露一下吴老先生的另一个身份：剧作家吴祖光的父亲、评剧艺术家新凤霞的公爹。